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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明道二年三月,皇太后刘娥驾崩,太后遗诏:“尊皇太妃为皇太后,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。”

    赵祯依照遗命,奉杨媛为太后。杨媛因为住在保庆宫,宫中人为示区别,又称为保庆太后。

    大行皇太后驾崩次日,赵祯于皇仪殿召对群臣商议太后的后事,这是自他登基以来,第一次单独召见臣子。此时赵祯犹沉浸在悲痛之中,哽咽不已,说到太后临死之时:“太后疾不能言,犹数引其衣,若有所属,何也?”

    参知政事薛奎因不能阻止太后身着龙袍,每引以为恨,见状忙上前道:“以臣看来,太后之后在身上穿着衮冕之服也,太后身着帝服,将来之何以见先帝?”

    赵祯顿时领悟到薛奎之意,点了点头,道:“朕明白了,当以皇后之服,为大行皇太后成殓。”便是唐代的女皇武则天,到死时也是已经废去帝号,着皇后之服而死。而太后自祭太庙之后,就一直身着龙袍,至死仍然未曾更换成后服。

    于是赵祯下旨,以后服为刘娥成殓,以吕夷简等五人为山陵五使,并亲自为太后服丧守灵。

    赵祯母子情深,守灵哀泣数日,不能临朝,众臣深为忧心。此时因为国丧,多年来隐居不出的燕王元俨也进宫侍灵,见赵祯伤心太后之死,弄得如此浩大悲伤而不理朝政,便直闯灵堂。

    只因当年燕王有‘剑履上殿,入朝不趋,赞拜不名’的特权,因此便可直入,见赵祯神情憔悴,朗声道:“太后已经驾崩,官家实在不必过于悲伤。且太后又不是官家的生母,官家已经为此废朝数日,也该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恍若一个惊雷响过,赵祯惊疑地看着燕王:“八皇叔,你说什么?太后怎么可能不是朕的生母?”

    燕王跪下道:“刘娥四十五岁上,始有官家,岂有母子相差岁数如此之大?实不相瞒,官家的生母乃是曾经从守永定陵的李宸妃。”

    赵祯惊呼一声:“不,这不可能?”

    燕王含泪道:“官家,治天下莫大于孝,官家临御十余年,连本身生母尚未知晓。可怜李宸妃二十余年来被人所害,深受母子分离之痛。李宸妃于去年驾崩,死因可疑。臣听说她是遭人所害,死于非命!”

    这一惊非同小可,赵祯站了起来震怒道:“八皇叔,你有何根据?”

    燕王抬头道:“宫中内外,无人不知李宸妃乃是官家的生母,只瞒住了官家一人而已!”

    赵祯颤抖着伸手指着众臣:“你们……八皇叔说的是真是假?”

    吕夷简见势不妙,忙上前一步,道:“臣待罪宰相,今日若非八王爷说明,臣亦当禀告官家。官家确系李宸妃诞生,由大行皇太后与保庆太后共同抚育,视若己子,宸妃娘娘驾崩,实由正命。此中一切,官家问保庆宫太后,便可知晓。”

    燕王大声道:“太后是帝母名号,刘氏为太后已是勉强,尚欲立杨氏为太后吗?夺子一事,杨太后与刘太后乃是同谋,官家以为在杨太后口中,能得到真相吗?”

    吕夷简跪奏道:“官家与卫国长公主乃是一母所生,三班供奉李用和,乃是宸妃娘娘的亲弟弟。官家若不便问保庆太后,那宸妃娘娘的至亲,当可同问。官家的乳母当阳郡夫人,宸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赵嬷嬷,都是当年的见证人。如今李宸妃停灵于洪福院中,是否死于非命,亦可请官家派人视察。”

    赵祯惊得怔立当地,他崩溃地问着众人:“你们、你们为何都瞒着朕,瞒了朕这么多年?”

    燕王磕头道:“先帝在世时,太后已经掌握朝政,当年寇准想要以太子监国,立刻就被流放到雷州。直至后来官家登基,朝中又是内忧外患,太后又讳莫如深,不准宫廷泄漏此事。臣早思举发此事,只恐一经出口,立刻招来大祸。臣尚不足惜,且恐有碍官家,并累及宸妃。因此臣十年以来,闭门养病,不预朝政,正欲为今日一明此事。谅满朝大臣,亦与是臣同一想法吧!”

    他这最后一句说完,众朝臣皆松了一口气,忙一齐跪下道:“八王爷说的,正是臣等想说的话。太后专权,臣实不敢说出真相,恐为官家及宸妃娘娘招来祸患。”

    燕王见自己这一计双雕,不但断绝了杨太后执政,而且借此将众大臣之心拉了过来,与自己站于同一立场,素性再火上烧油一句:“不想就是这样,宸妃娘娘还是难逃受害,实是令人悲愤交加。”

    真正悲愤交加的才是赵祯,忽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,整座皇宫都在摇晃而塌陷,眼前站着的一个个臣子都变得如此地不真实。他愤而将眼前桌上所有的供品全部扫在地上,嘶声道:“你们、你们全都出去,朕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!”

    众臣退了出去,赵祯独自一人,坐在满目苍夷的地上,坐了好久。忽然,他伏在地上,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
    深更半夜,三班供奉李用和、皇帝的乳母当阳郡夫人许氏、李宸妃身前的贴身侍女赵氏都被紧急召到了皇仪殿中。

    孤灯幽暗,赵祯独坐在黑暗中,声音暗哑:“你就是李用和?”

    李用和正自惊疑不定,他不过是个小官,居然被半夜召入宫中,心中实在是又惊又怕,忙跪下道:“是,小臣就是李用和。”

    赵祯沉声道:“免礼,赐座!”

    李用和吓了一跳,战战兢兢地只坐了椅子的边上,不敢真坐下来。但听得赵祯的声音又道:“乳娘,朕且问你,朕的生母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许氏本是宫中乳母,宫中自有旧识,此时已经得了消息,忙禀道:“奴婢不敢再隐瞒,官家的生母,的确是李宸妃。当时太后还是德妃,因为先皇无子,选了四名年轻的宫女轮番入侍。当时宸妃娘娘,还是嘉庆殿的宫女,怀了官家之后,册封为崇阳县君。”

    赵祯震惊地问:“这么说,父皇知道朕的生母是宸妃。”

    许氏忙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赵祯又问了许多的事,但许氏毕竟只是一个民间找来的乳母,许多事情未免一问三不知。

    赵祯再转向赵氏,赵氏便是梨茵,她早已经胸有成竹,答道:“奴婢与宸妃娘娘一起进宫,直到娘娘驾崩,数十年来未曾有须臾分开,娘娘所有的一切,奴婢无不尽知。”当下,便详细地将自己二人进宫,服侍当时身为德妃的太后,如何为了求子而以四名宫女入侍,宸妃怀孕时,玉钗堕地而不毁,生下赵祯,然后为刘娥所抱养。太后如何因怜惜宸妃而让真宗多临幸她,又再得卫国长公主,太后又如何下旨寻访宸妃家人。真宗死后,宸妃为避是非自请从守永定陵。当年八王爷如何到永定陵中要借宸妃而对付刘娥,如何为宸妃所举发而从此闭府不出。

    梨茵跪在地下,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,再举出每个事件中的证人,如当年同被临幸的除她之外的另外两名宫女,如何当初奉真宗旨意代德妃而生子;宸妃登临承露台时还有哪几个内侍宫女作见证,燕王去永定陵找宸妃时在场的小宫女,太后借封厚燕王而警告他时在场的内侍江德明等等。

    赵祯听着她说完,才问道:“朕的母妃,是否死于非命?”

    梨茵磕头道:“奴婢一直服侍娘娘,所有汤药都是奴婢经手的。娘娘病了大半年,乃是病故,绝非死于非命。”

    赵祯沉默片刻,道:“原来八王叔闭门绝朝,是这个缘故。只是口说无凭——”他想了想道:“李用和!”

    李用和早就听得如痴如醉,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竟一朝成了皇帝的亲舅舅,听得赵祯唤他,忙一个激灵站起来道:“小臣在。”

    赵祯道:“你明日随朕亲临洪福院。”

    次日,赵祯亲临洪福院,李宸妃的棺木原来悬于井上,以井底阴寒之气,再加上棺中灌以水银,以保持尸体不坏。

    棺木被缓缓打开,赵祯定睛看去,但见棺中的李宸妃头戴龙凤珠翠冠,身穿着皇太后礼服,其制为深清色、五彩翟纹。领、袖、裾都红色云龙纹样的镶缘,腰饰深青蔽膝。另挂白玉双佩及玉绶环等饰物,下穿青袜青舄,面貌安详,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赵祯悲呼一声:“母妃!”跪倒在地,大放悲声。众人见皇帝跪倒大哭,也忙一齐跪倒,洪福院内外一片哭声。

    隔了好久,赵祯才又磕了一个响头,哽咽着道:“为求真相,请母妃恕儿臣冒犯了。”这才起身,命带来的宫中执事嬷嬷去验看李宸妃的尸体。过不多时,执事嬷嬷回禀道:“宸妃凤体用水银保存完好,七窍无血,银针试未变黑,乃是寿尽而亡,并非死于非命!请官家视察。”

    赵祯走近棺木边上,看着李宸妃身上的皇太后礼服,想着这一切无可挑剔的敛葬服饰用具,却想起了刘娥。刘娥让李宸妃停灵不葬,想到她布置今日这一切时的心情。必也是想到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,将来竟也会有疑她的这一天吧!

    赵祯轻叹一声:“朕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,就连朕,也险些儿错怪了母后。”

    宰相吕夷简上前一步,道:“宸妃娘娘乃官家生母,大行皇太后赐其后服入敛,已经有所暗示。臣请追封宸妃娘娘为皇太后。”

    赵祯点了点头,哽咽道:“朕的生母受苦多年,朕没能够有一天尽过孝心的,朕实是不孝!纵是追封为皇太后,又怎么能解朕之愧心于万一呢!”

    吕夷简顿了一顿,又道:“生母恩大,养母亦是恩大。大行皇太后和保庆太后对官家有养育之恩,保护之德,官家也应还报。”

    赵祯听了这话,不由地怔了一怔,凝视着吕夷简好一会儿,才道:“吕相之言何意?”

    吕夷简跪下道:“大行皇太后在世时,臣劝大行皇太后做慈母;如今大行皇太后殡天,臣要劝官家做孝子。”

    赵祯怔了一怔,挥退吕夷简,他独坐宫内,想了很久很久。他的面前,放着李宸妃遗下的衣物,是她生了他,他却从来没尽过一天的孝道。想起这么多年,她与亲生儿子日日相见不得相亲,这心中的苦,苦如海深吧。想起了她临终前的那一晚,刘娥让他来到上阳东宫,亲手将药碗递给他,让他可以服侍生母喝下一碗药来,他忽然明白了那一晚的意义。这一碗药,让他不再遗憾终身。

    “母后——”他向着窗外的天空,喃喃地道。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,她让他在生母临终之前,终于能够服侍了她一回。只为这一点,他纵然再怨恨她拆散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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