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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了,反而失了平衡。他是从来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的人,推已及人,就觉得多要给儿子几个身份高些的妾室,多生些儿子,才是爱儿子。

    于是过了两日,太子入宫时,被父亲狠狠奖励了一番,并给他聘了几个妾室。这却是为东宫聘人,不同寻常,对方又是名门,其中一个是昭宪太后杜氏的族人,另一个大将军曹彬的族人。就要正式下聘,备妆,择吉行礼,以示尊贵。

    此时郭熙刚刚在选日子准备搬入东宫,这一日就有许多事情。先是昨日戴氏发动,自天亮时,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,哭声嘹亮,手足有力,看着比郭熙的大郎二郎生出来时强壮多了。郭熙不免想起前不久早夭的大郎来,自己躲房中哭了好一会儿,就听得宫中接二连三传旨出来。郭熙只得强施脂粉,作出欢欣的笑容来。

    却不想宫中皇后派人赐物,是上好的奇香并绫罗珍宝等,一赐郭熙,二赐杨媛。郭熙得了八样,杨媛得了六样,只比郭熙略低一等。郭熙面上笑着与杨媛道喜,心中却是暗惊。分明是皇后见着赵恒封了太子,就要抬举杨媛,让她显于太子眼中,助她得宠。东宫可立良娣二人,只在太子妃下,为正三品。若是立了良娣,通常太子登基,一个妃位是逃不了的。

    心里才是越想越酸,不想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转眼宫中就传出旨来,说是皇帝为太子聘杜氏、曹氏女入东宫,这两人家世都在她之上,且皇帝旨意中多有抬举,只怕她们入宫的排场,不下于她当年嫁入王府。

    往日她在妯娌中,表面谦和,但内心是颇为骄傲的。她的丈夫温柔多情,待她一心一意,纵有皇后赐下的美女,他也不多看一眼,纵有侍婢怀孕,那也是她亲手安排他才接受的。独占恩宠的日子久了,眼里就难容得别的女人了。可如今,她就算不容,也得容啊。

    心中正苦涩,这时就有人来报说越王妃来了。李阮来的时候,厅上皇后的赐物还未收起,她就看到了,心中不免有些酸意,就道:“臣妾参见太子妃,恭喜太子妃,贺喜太子妃。”

    郭熙收拾起心情来,忙笑容满面的迎上,扶起作势要行礼的李阮,嗔道:“阮妹,你我是什么情份,你倒也来这装模作样的,实是该打。”

    李阮心情颇有复杂,此时她看郭熙,这个曾经与她平起平坐甚至多有相让的妯娌,如今已经又登上了一步,而她将来只能在对方面前称臣。从原来的不甘心,到如今的无奈,她的话语中,既有嫉妒也多了几份前所未有的讨好之意:“咱们闺中相好的几个姐妹,如今还是熙姐姐你福气最好,也不枉……”也不枉你这般地忍让,若是我知道不好嫉能让丈夫的名声更好,或者博来太子之位,我当日就一定不会太任性了。

    不想郭熙看着李阮,也有些复杂,虽然自己做了太子妃,可是马上就要面临后宫的争斗,倒不如李阮来得肆意快活,轻叹一声:“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,说心里话,我……还真的希望他只是个寻常亲王。”

    李阮听了更觉得刺心,陪笑说了几句话,心中却道,我好意来看她,可她却这么矫情,明明已经赢了,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宁可做一个普通亲王,这话寒碜谁呢。不就是寒碜我们争了这么久,最终只能落得个普通亲王吗。

    两人越发离心,郭熙心不在焉,李阮更觉轻慢,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,李阮就告辞了。郭熙满腹心事,也看不出李阮异样来,旁边的乳母张氏却是看出来了,等回了内到,才对郭熙道:“太子妃做得正好,如今您是太子妃了,这越王妃还没个尊重样子,正该冷一冷她才是。”郭熙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来,道:“却是我刚才冷怠她了,回头送些礼物给她吧。”

    张氏却不忿,道:“娘子,你休要心慈,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,还容得她再冒犯到你头上来,往日里你们都是王妃,你还是长嫂,她却这般嚣张无礼,老奴早看不过眼去。如今身份易位了,您要把架子端起来才是。”又罗嗦了好一会儿要防着戴氏恃子而骄,要如何打压杨媛,如何防备将来的杜氏曹氏等。

    郭熙听着这老嬷嬷的絮叨,只觉好笑又无知,念她也是一片爱重自己的热心,只敷衍几句就打发了她。心中虽忧虑,却也压下心情来,反而更在人前待妯娌们,姬妾们更好了些。

    而此时刘娥亦在凭窗忧虑。

    如芝见她坐得久了,怕风寒露重,忙拿了褙子给她披上,劝道:“娘子勿忧,太子的心意,只在您的身上,凭是有多少女人,也是夺不走的。”

    刘娥回头,失笑:“你以为我在想这个?”

    如芝脸一红,忙道:“是奴婢想岔了,只娘子若不是为了官家赐东宫闺秀而忧心,却是在想着什么?”

    刘娥叹息:“官家赐美,虽是恩典,人只为太子而喜,我却为太子而忧。”

    如芝虽然满心疑惑,却不敢问,她不敢问。钱惟玉恰好也怕刘娥不悦,来探问中,正想劝解刘娥,听了这话,忙问:“这却是何故。”

    刘娥叹息道:“官家前日还因为太子谒庙百姓欢呼万岁之事而发作,回到宫中,却又因为后宫几句恭贺而转怒为喜。如今又忽然无故赏太子美人,想是觉得前日误解了太子而内心想有补偿之意。”

    钱惟玉就问:“这却不是好事?”

    刘娥摇头:“不是好事。官家如今这样喜怒无常,可见是病疾颇深。这时候就任何小事,都有可能成为塌天祸事。太子就算再谨言慎行,不落人把柄,也架不住有心人捕风捉影,无中生有。”

    钱惟玉惊得瞪大了眼睛:“这,这不会吧,太子可是祭庙告天的太子,若没有实证,谁敢做这样的事?”

    刘娥摇头:“帝王老病,不能以常情度之。要不然,怎么秦皇汉武,都疏远太子,任人毁谤呢。”史书写起来只有几行事,可细细揣度其中的风波,却是于丝微之间,都看出凶险来。

    “那,那太子当怎么办?”钱惟玉也被她说得害怕起来,忙问。

    “积毁销骨、众口铄金。”刘娥看着钱惟玉,目光炯炯:“你把话带给你哥哥,若想保全,便要教毁不能积,口不能众。”

    如今赵恒为太子,入住东宫,走动就有十来个人跟着,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只带得一二侍卫就可以溜得出去。

    自王继恩回京后,无可讳言,对于太子的行动,更是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影响。想当年许王元僖,连府中侍妾的一举一动,都会成为王继恩手中的罪证,以致于人死之后,还不得安生。更何况当年刘娥是被当今皇帝亲口下旨逐出京城的,若是叫人知道她被太子私下藏匿,那就是绝大的祸事。

    因此刘娥就给元侃捎信,要他自此以后不要再来,自己也换了居处,足不出户,不敢再教任何人看到。这其间只能由张旻或钱惟演居中鱼雁传书,却也是没有断过。但是这样的短暂别离,这却让两人的更增相思之意。而信终究只能简略说些,遇上麻烦的事情,刘娥只能借助钱惟玉过来说话,借她之口,传与钱惟演,以作应对。

    太子如今看似最风光,恰恰也是最危险的时候。一国储君,会成为所有野心家的靶子,要抵挡万千不知何处来的飞箭,那就要更多的人,来帮助他挡住。太子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,恰恰就是因为不争,恰恰就是因为广结善缘,恭谨待人。如今到了这一步,更不能变易初心,更不能因为惧怕暗箭而自己生出了主动攻击之心。太子是纲常正道,要让那些大臣们,本着维护纲常正道的心去维护太子,太子平时行事,就要持公道,多行公益,克制私心。

    刘娥说了很多,她不知道钱惟玉能够把她的意思传达到几分给钱惟演,更不知道钱惟演又能够把几分原意转到赵恒那边去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太子背后,到底有许多人的暗箭在蓄势待发,而她绝对不允许此时再出现倾覆之祸。

    “梆——梆梆——”

    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之声,王继恩站起来,动了动坐乏了的身子,走到蜡烛前,取了剪子剪去过长的烛芯。

    烛花爆了一爆,火焰直窜上去,立时显得亮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放下烛剪,转过身去,看着坐在堂上的三人:“三位,可还有什么意见吗?”

    堂上所坐三人,皆非寻常之人。

    首座坐的是殿前都指挥使李继隆,他是已故宣德军节度使李处耘之子,当今皇后的长兄。但是他之所以做到这个位置,并不是因为其当朝国舅的身份,而是以一身军功而得。自李继迁在夏州叛乱以来,时降时叛,朝三暮四。全凭李继隆坐镇西北,多次打得李继迁丢盔弃甲,最近的一次,李继迁被打得仓皇而逃,竟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落到了李继隆手上。

    李继隆押了李母进京为质,李继迁无奈,只得派自己的亲弟弟送上大批骆驼牛羊等,亲到京城来谢罪求和。

    西北太平,李继隆便因功升任殿前都指挥使,回到京中。

    这一天,却被同样也是平定了蜀中之乱而返京不久的宣昭使王继恩请到府中,商议要事。

    今日陪坐的两人,一个是知待诏胡旦,另一个是参知政事李昌龄,也都是朝中重臣。

    李继隆一进入王府中,见了这两个陪客,心中顿时就明白今日王继恩宴请他的目的了。胡旦本是原楚王元佐的翊善、李昌龄是元佐移居东宫时的少傅,都是当日元佐的心腹之人。元佐疯病被囚南宫之后,许王元僖大肆清洗原楚王府中这,胡旦李昌龄等人都被降职流放异地,直到元僖死后,一众楚王旧属,才都慢慢地回到京城之中。如今楚王旧部,自是以此二人为首。

    这时候,见了李继隆,胡旦李昌龄忙上前行礼过后,胡旦忽然道:“听说昨日使相入宫见过圣人了?”

    李继隆含笑点了点头,道: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?我见过皇长孙了。”

    胡旦大喜,忙问道:“皇长孙,他、他……可好?”

    李继隆点头道:“很好,皇长孙允升今年十二岁了,知书达礼,皇后怜他父母不在身边,待他更是加倍地疼爱。”

    胡旦神色微黯,不禁有些哽咽道:“圣人的懿德,天下同钦啊!”

    皇长孙允升,便是楚王元佐的长子。昔年刚刚断乳不久,便遇上楚王疯病焚宫,而被囚南宫。楚王妃李氏,正是李继隆之女,自请入南宫照顾夫婿。李皇后是李继隆的亲妹妹,楚王妃的亲姑母,不忍见稚龄幼童也同入宫狱,便把皇长孙抱到自己宫中,亲自抚养。

    李皇后本来就膝下无出,更兼素来怜爱楚王夫妻,这十年来亲自抚养皇长孙,感情更是非比寻常。允升虽然无父无母,却在宫中甚得宠爱。

    此时李继隆见了这等阵仗,暗叹一口气,今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,自然只为了同一个人,那就是如今废居南宫的皇长子,原楚王元佐。

    胡旦跪下道:“楚王文武双全,本是天下人望。如今受难南宫,我们恨不能粉身碎骨以。只恨微躯薄力,只能求都指挥使了。”李继隆官高爵重,多少有些与他身为皇后之兄有关系。但是李继隆为人自负,平生最恨人提及此事,他把守西北,抗击李继迁之乱时,甚至往往先身士卒。因上,胡旦等亦不提起国舅之称,而呼之为使相或者都指挥使。

    李继隆忙扶道:“胡大人请起,唉,此宫闱禁事,我一个外臣,如何帮得了忙。”

    王继恩道:“恕下官多说一句话,今日请使相来,却是有一句要杀头的话,使相敢不敢听?”

    李继隆看了王继恩一眼,道:“咱们都是武人,天天都是把头拎在手里,还怕听一句杀头的话吗?宣昭使有话直管说吧!”王继恩宦官出身,平生亦也是最恨人称他宫内的职务。

    王继恩冷笑一声,道:“使相认为,当今皇太子,与楚王相比如何?”

    李继隆道:“太子仁厚,楚王英武,自是不太一样。”

    王继恩道:“太子不懂军务,但知弄些小恩小惠来邀买人心。下官自蜀中来,使相自西北来,这两处的情景,都是十年八载都平不下来的,再加上北边的契丹虎视眈眈,这三处的情景,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。将来一旦边关有事,使相认为能够应付这种情况的,是当今太子,还是楚王?”

    李继隆长叹一声:“楚王当年随了官家平北汉,征契丹,若非出了意外,上次雍熙北伐,也应该是他率军才是。”

    王继恩也叹了一声,道:“雍熙之败,在于众将之间牵制太多,若是当年是楚王率军,契丹夏州,早就不成祸患了。”

    李继隆叹了一声道:“如今说这样的话,又有何益?”他看了王继恩一眼,道:“如今不是咱们这些武官说话的地方。此次宣昭使出征蜀中,何等的功劳,却敌不过几名文官的鼓噪,说什么部下违纪,削了你的功劳。”

    王继恩冷笑一声道:“我自己倒罢了,将士们提头沙场,不见得那些文官出力。成功了,倒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作践人。长此下去,寒了将士们的心,那里还差得人。”他拿起一叠文书道:“这就是太子的作为,一味地装腔作势。居东宫不坐正室,王妃不行册太子妃礼;不让百官对他行君臣礼,只准自己属官称臣;太子兵客李沆李至入见,必亲自送到门口;开封府内只称府尹,遇大事必问寇准吕端……就是拿这种礼贤下士的姿态,讨那些文官们的欢心,赢得所谓的士子之望,百姓之心。嘿嘿嘿,咱们大宋以兵马立天下,一旦真的发生战事,这些抵得什么用来?李公,你说呢?”

    李继隆盯着王继恩看了好半天,忽然暴发出一阵大笑:“那以王公的意思呢?”

    王继恩的眼中精光大炽,一字字地道:“仿当年夺宫之事,内联皇后,扶持楚王登基。”

    李继隆深吸一口气:“你可知道,这是杀头的罪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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