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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间厅堂中的菩萨还在，只是颜色脱落，看上去就像一截黑黝黝的木头，手臂断了一支，肚腹上有个大大的洞，里面驻扎着一窝耗子，阴冷的风从破漏的缝隙中吹进来，呜呜的响。

    杨添现在都还记得，四岁那年他大病了一场，病好了妈妈曾经带他来给这个菩萨磕个头，妈妈说给菩萨磕了头，菩萨就会保佑他。菩萨保不保佑他不知道，但他深深地记得，这里曾是他们和伙伴们的游乐场。心念及此，他就对着那尊菩萨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？”闻声惊然退后，杨添两眼怔怔地看着菩萨下面卧着的一团黑黝黝的物事，吓得胆子都破了。等他回过神来，这才看清，原本菩萨下面的草窝里面躺着个老婆婆。老婆婆撑起上半截身体，看清了眼前的少年，结巴着说道：“我是你阿婆啊，添儿。”

    “阿婆！”杨添跪到阿婆身边，搂着瘦骨嶙峋的阿婆，心里五味杂陈。曾经多好的阿婆啊，如今却落到如此地步，——都是那些鬼害的，我非杀尽那些鬼不可！

    “添儿，你快走，这里还有鬼住着，要是让他们看见了，你就没命了。”阿婆喉咙里像安了个风箱，说话的时候喘得呼呼的响。

    “阿婆你别怕，我问你件事，问完就走。”杨添深吸口气，稳定住自己的心神，“您知道我爸和我大哥二哥还活着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爸给鬼吃了，你大哥二哥好像还活着，只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。”

    听了阿婆的话，杨添沉默了。妈妈被抓走了，爸爸死了，大哥二哥又不知道去了哪里……看着阿婆，杨添擦干眼角汹涌澎湃的泪水，哽咽着声音说道：“阿婆，跟我走吧！”

    “你有这份心，阿婆就满足了。你走吧添儿，一会儿鬼来了，你就走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，我走了，您又该怎么办啊！我不能丢下你不管！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去吧，鬼不会吃我。”

    “鬼不会吃您？”杨添听得愣住，“您没骗我吧阿婆？”

    “我说的是真的，他们嫌我臭。”

    “阿婆——”

    悲恸而泣的杨添再次沉默了。这些鬼太狂了，狂得根本就没把人类瞧进眼里，真他娘的窝火！难道这就是世道么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，却老无所靠，只能一个人孤苦零丁地躺在这个四面漏雨，八面过风的破庙里面，痛苦悲哀地等待死神的降临。这是多么可悲的一幕啊！

    这个帝国，真是没救了！一个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帝国，实在不值得她的子民去爱和保护。他发誓，有一天，他要连这帝国一并推翻，重新给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建立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帝国。

    最后，阿婆在杨添的怀里静静地睡着了，像一个初生的婴儿，皱纹密布的老脸上，带着满足而甜蜜的笑。一个时辰后，阿婆走了，杨添就地挖了个坑把她埋了，然后采了束怒放的野菊花放在坟头，就离开了。当N年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，他已经不再是苦涩的少年，而是利剑指向哪里，哪里就会胆寒的大人物了。

    嗖！一个青皮脸脑袋忽然从半空中探到他脖子上嗅了一下：“好香！”只见脑袋不见身子，杨添吃了一惊，道：“你不会是想吃我吧？”暗中拿眼瞄了下四周。

    四周一派寂静，没见到其他的鬼。杨添就暗中拨出了随身携带的杀鬼刀，笼在袖笼里。

    “我饿了。”青皮脑袋又在我身上嗅了一下，“你真的好香。”他并没有看到杨添拨刀。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。这鬼，跟抢食的鸟并没有什么区别。杨添昂起头，低声的问道：“这里，就你一个鬼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，你担心我吃不完你？”青皮脑袋流着口水说道。

    阴风灌到脖子里，冷若刀割。杨添笑道：“我很脏，都有半年没有洗澡了，你就不怕我身上的馊味熏到你？”

    青皮脑袋拍了拍杨添的肩膀，道：“你蠢啊？吃你之前，难道我不会把你扔到水里清洗干净么？”就伸过手来抓杨添。

    杨添也不躲闪，对着他嘿嘿一笑，藏在袖笼里的刀，就刺进了青皮脑袋的心脏。青皮脑袋觉得心脏一痛，抓向杨添的手臂就僵止在半空中，两眼中闪耀着狞恶的光芒，神情诡异极了。杨添紧紧地握着刀柄，皮笑肉不笑的问道：“痛得很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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